惚,痛倒是其次,主要是上下都难以撷取,卡在中间。
什么龚氏,什么张由仪,无论砝码在天平另一端如何加持,这头只需要多多坐于其上,他的天平不说倾斜,只能说完全倒在这一边。
伏小做低,晚饭时到达了巅峰,他指挥罗劲亭给他又搞来医院里最高级的儿童表演套餐不算,这次更变本加厉把“汽车人”们都请到了病房里来,繁琐的反复消毒,专职人员们也毫无怨言。
陆珊瑚看着这一幕蹙额,不发一言。
龚崇丘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给予的父爱如此之少,除了满腔愧疚,只剩钱。
多多不明了成年人世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开心,饭都多吃一碗,频频跟大黄蜂用果汁干杯,脸色兴奋得通红。
闹了这好大一通,洗澡刷牙上了床,都还叽叽咋咋:“爸爸,大黄蜂答应我,下次来的时候给我也带一套装备!爸爸,大黄蜂说我是他最好的人类伙伴!爸爸”
嘘嘘,陆珊瑚手指竖在嘴前:“不说话了,多多,晚安。”
结束忙碌,陆珊瑚舒了口气,想到餐厅接杯水,一开门,龚崇丘憔悴靠在门边,一副等了很久的架势,惊讶于陆珊瑚突然出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谈一谈,可以吗?”龚崇丘面颊红肿,嘴角也裂了小口,矜贵模样全无。
陆珊瑚耸耸肩:“长话短说吧,今天很累想早点睡。”
白炙灯光下,陆珊瑚龚崇丘分坐餐桌两端,像极非正式场合的谈判。
龚崇丘细细打量陆珊瑚,就这两天,龚崇丘总是从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或是熟悉又陌生的某句话,某个场景里,打捞出一些记忆碎片,应该是关于陆珊瑚的。面前这个beta跟记忆碎片中的那个人融合,时光拽着他飞速褪去鲜嫩多汁的绒毛笋皮,节结变硬拔高,成为一杆任凭疾风劲雨摧残,仍挺直脊梁的竹。但凡有心人敲一敲他的身段,发现其心空空如也,只会发出叩叩声面对任何人的拜访。任你劈开烘烤弯折编织打造,摆放在家中随意角落,他都不再是那簇夏夜熏风里悄然冒出的嫩笋,他已是竹。
龚崇丘一开口就扯到嘴角生疼,拽回他的理智,只得聊及眼前:“明日金邢会告知我们新的治疗方案。”
“嗯,我会再次感谢金医生,单医生。”陆珊瑚顺着他的话说。
“如果多多还需要我更多的信息素联合制剂,我也会取的。”
陆珊瑚点点头,表示收到:“嗯,我也会再次感谢你。”说完,想到了龚崇丘也许会又爆发信息素紊乱症,添了一句:“就是这次,如果你又我想你还是尽早做足准备。”言下之意是不会再“照顾”龚崇丘的身体。
之前没有撕开修饰过的真相,大家彼此还尚存一丝体面,而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横着就是一道鸿沟,叫他怎么轻易跨越。这本该是他们之间,要三缄其言带进墓里的陈伤。
龚崇丘看着陆珊瑚血气不足的发白指甲,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握,又觉得自己不配。终是垂下头,应了声:“好。”
翌日一早,秘书团开开心心来上班,以为这个月差旅费稳妥妥收入囊中,因着龚崇丘答应过,只要离开办公室楼的工作,全可算入加班差旅,怎料如遭雷击:“龚,龚总,你是说明天开始我们回总部待命,不需要再过来了吗?”大大小小秘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从对方脸上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龚崇丘不接罗劲亭整理的报告,只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多多,轻声提醒:“吃慢一点,会噎到。”顺手递上牛奶喂了一口,还要给他用手垫着下巴,防止咀嚼不及时的酥皮掉落衣内,刺得他不舒服。
父慈父孝,罗劲亭脑中闪过四个大字,龚总怕是对老龚总都从没这么二十四孝过吧,如此便宜屑爹,难能一见,罗劲亭只恨龚总如此不识趣要把他们派回总部去战斗。
“谁是小花猫呀?”龚总刮了刮多多喝牛奶蹭上的两撇奶渍。
秘书团集体倒吸一口凉气,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病房大门被推开,是拿了一叠检查报告单的陆珊瑚入内,他边走边看,眼看就要撞到沙发脚。
“小心!”秘书团感觉一阵风掠过面前,清凉无比,带着一丝丝熟悉的须后水。
龚崇丘太快起身,没来得及凳子拉太开,被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倒是一个匍匐,人高马大摔在陆珊瑚脚边,成功止住了陆珊瑚往前撞向沙发脚的脚步。
陆珊瑚看了脚下一眼,绕过龚崇丘问道:“多多,吃好了吗?单医生在诊室等着给你做检查了哦。”
被无视的龚崇丘只得讪讪的扶着膝盖爬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站到一边假装跟罗劲亭讨论问题。
想到许久未见的和蔼单医生,多多眼前一亮,擦了擦嘴跳下餐椅:“我好了,走吧,爸爸!”他去牵陆珊瑚的手,又被叮嘱过不要打扰大人讨论正事,头也不回的往熟悉诊室冲。
罗劲亭看着龚崇丘一脸落寞,视线随着父子两的背影远去,劝道:“龚总,不然我们边走边聊?”这句话听起来那么不对劲,罗劲亭突然一个脑内霹雳,这,这不是,龚崇丘经常说的一句?!他将他自己惊到肝肠寸断,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龚崇丘,生怕龚崇丘问出到底谁是老板。
龚崇丘倒也没计较,顺势坐靠在沙发边,拍了拍柔软沙发靠:“坐,罗秘书长。”
其他秘书团成员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像各位没被点名提问的差生,只恨不得立地透明。
罗劲亭胆战心惊,提了口气,提了提西裤往下一坐,就被龚崇丘贴过来顺手攀住了肩膀,顿觉毛骨悚然。
“你生平有没有做过,别人恨不得一刀把你捅死的错事?”
“?”罗劲亭警觉地看向龚崇丘,口都不敢开。
“我有一个朋友,他做了一件很错的事,对方没有想要捅死他,却把刀交到了我朋友手里。”龚崇丘说到这里,顿了顿话头,表情意味深长,希望罗劲亭自己接着往下意会。
这个他妈的王八蛋朋友是你自己吧龚总,罗劲亭腹诽道,面上在假装绞尽脑汁的思索,为老板排忧解难:“要是你这个朋友想要得到对方的谅解,完全可以自捅之后捂住伤口冒着大雨,半夜三更把自己送到对方面前。既让对方解气,又为对方考虑,毕竟下着大雨,对方出门交刀也不是很方便。”
好有道理,龚崇丘满意点头肯定罗劲亭真是个求原谅鬼才。
“但如果,我这个朋友又很怕痛怎么办?”
罗劲亭头比被刀捅过还痛,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秘书团,期望来个人踊跃站出来给自己出出主意,结果一个个视若无睹看天花板望地面,拿的薪水不同,就别为难这些小的了吧。罗劲亭真想给自己来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赚得钱中钱,成得狗中狗,这次他是真的绞尽脑汁开始思索。
说来就是赶巧,罗劲亭平常也是烧过高香的人,龚崇丘怕痛就有人递刀,冥冥之中暴露疗法。
俗话说,老人家偏疼大儿子小阿孙,老爷子这次喝的迷魂汤是大儿子熬的。也不知道龚堂华这货怎么的鬼迷心窍,一个越洋电话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把龚若松千里迢迢招回棠市。
龚若松临老临老,倒如迟暮雄狮昏了头脑,跟着龚堂华来捅刀子。
“爸,待会儿见了崇丘那小兔崽子,你可不能三言两语就被他哄了。”龚堂华小心敬慎搀扶着龚若松,话里话外倒是肆无忌惮,不放心的再次确认,唆使龚若松站在他这头。
龚若松听得火大,一路上紧赶慢赶,连口气都喘不匀忙不迭的来,到底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