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炸鸡酱料的超大纸团从天而降，霍林触须动了动，爬到离垃圾桶近点的地方，那团纸一如既往地没丢进垃圾桶里，在地上滚几圈后躺在了沙发底下。

霍林从柜角爬上去，熟门熟路地钻进没吃完的薯片袋里。

他觉得自己特别勇敢。

坦然接受了成为一只蟑螂，就为了和那个谁……他把脑袋从包装里伸出去，看到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就为了和这个一看就是小时候被悉心睡过的脑袋同居。

没办法，他是真喜欢。但人家不认识他，莫名其妙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住进别人家里不太现实，只能变成蟑螂了。

但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吃喝不愁，来去自如，更重要的是，想看脑袋的时候随便爬出来找个地方就能看见。

他可太喜欢这段日子了。

吃饱后，霍林又爬去沙发，此时电视广告恰好结束，他肚子一塌趴在沙发上，陪着心上人看无聊的生活百科。

茶几上堆着不少吃剩的外卖盒，沙发上瘫着个男人，神色恹恹，看上去对这节目并不感兴趣，只是随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伸长胳膊去够桌上的啤酒罐，没够到，这才屈尊让自己的背离沙发远一点，等握住易拉罐又懒洋洋地重新靠回来。

霍林对这破节目不感兴趣，天天讲一些没用的生活小妙招，他宝贝看了又不学，家里仍旧乱糟糟一团，蟑螂霍林随便一钻就是个温暖的窝。

哎……其实关潭这小子知道自己就是蟑螂吧，不然怎么天天看什么生活类节目家却不收拾，肯定是为了他。

这该死的魅力，藏都藏不住。

霍林美滋滋地动了动触须，心情妙得不像话，连那无聊的电视音都犹如天籁。

叮铃铃的电话铃响起，关潭的视线仍对在屏幕那，没有半分要去接的意思。被喝完的易拉罐又被他随意一丢，依旧没有落进垃圾桶里，咕噜噜地滚到不知哪里去。

霍林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人类身上，越看越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电话没人接，但总在打进来，铃声一直响，电视也开着。

在电话铃与电视的双重夹击里，霍林把关潭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看了一遍又一遍，模糊的世界里那个人像在发光一样。

铃声不知响了多久，吵得霍林浑身不适，在他忍不住要跑时，才看见关潭抬眼望向墙上的时钟，他也看过去，指针指向晚上九点半。

关潭眼睫耷拉着，好一会才伸手去捞手机。

霍林蹬两下腿，在沙发上胡乱蹭着，他头一歪，把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薯片屑吃了。

“喂。”

人类的声音有点哑。

霍林听到他嗯了几声后就挂了电话，板砖一样的东西被丢到茶几上，一路撞到好几个包装袋，最终一道堆在了案面中央。

关潭看都没看一眼，站起身就往卧室那边走。

霍林连忙跟上去。

这段时间卧室门就没关过，霍林爬进去的时候关潭正从篓子里拿衣服。

其实吧，霍林想，他压根没见过关潭洗这些衣服，脏衣服换下来后在篓子那随便放几天，然后再没事人一样拿起来穿。要他说，已经没有穿的必要了，不过他身上的油脂倒是可以借关潭点，就是可能不够用。

“你又要偷看人类洗澡了？”角落里冒出两个触须，遥遥地向霍林打了个招呼。

“什么叫偷看？”霍林觉得这些蟑螂真是一点都不懂人类世界的潜规则，“这个人类又没说不让我看，那我在没有禁止的情况下看一看怎么了？没有禁止就能做，你懂不懂，懂不懂？”

“好吧，我去喝点酒微醺一下。”

霍林头顶的两根触须互相碰了碰，见关潭趿拉着拖鞋出来，也把腿上蹭到的残渣抖掉，跟过去。

浴室蒸腾起水雾，霍林爬到高处欣赏人体的奇妙之处。

其实看不清，他仅仅只能分辨出对方脸部的轮廓，空气中的水流声细细密密地沾到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带着那些潮湿的水汽一起，让整个蟑螂表面都聚了层水膜。

他看见关潭抬起手，把什么东西抹在头上。

霍林目不转睛地看着，乱糟糟的头发被水与洗发乳糊得立起来，脑袋看上去没那么圆了。

但他老婆依旧很可爱。

关潭洗完澡，直接去穿衣服，身上残留的水珠把不怎么干净的布料浸湿，大片的深色痕迹蔓延开来。

接下来，这个人类会先去上厕所，然后发呆，然后睡觉。

同居的这几天下来，霍林也算摸清了关潭的一些生活习性，就在他把身上的水抖掉准备提前溜进卧室时，看见一只蟑螂抖着触须在走动的拖鞋间窜来窜去，但还是没能在关潭之前进入卫生间。

“今天又是糟糕的一天，我居然喝啤酒喝得忘了时间，”刚刚关潭边走头发边滴着水，此刻这蟑螂身上也聚着滑溜溜的小水滴，它朝厕所投去遗憾的目光，“明天一定不能这样了，不过说起来……”

蟑螂两根触须互相搓了搓，“霍林，你怎么天天去看那个人类洗澡，你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霍林乱爬的腿收住，不太开心，“你骂我干什么？”

这个房间里的蟑螂有点太不友好了，霍林感觉自己总在被攻击。

“因为没有蟑螂会做这种事情啊。”

“非要这么讲的话，我也没见过有蟑螂会去吃人类的屎，你每天踩点藏在马桶那也是偷吃！”

“好吧。”

“而且……”霍林的触须愉悦地晃了晃，“他喜欢我。”

人类律法本来就没有禁止蟑螂去看人类洗澡，关潭也没有明令禁止霍林不能去看，不管关潭喜不喜欢他，霍林都能做这件事。

更何况对方喜欢。

这只蟑螂不知道霍林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好奇问，“你怎么知道的？”

“用脑子想的啊，不然他怎么不收拾屋子啊，他就是想给我无数个家才这样的。”霍林那双眼睛早已看透一切，任何真相都逃不出他敏锐的观察之眼。

“额……那他也可能是喜欢我啊？”

“不可能的。”

“……额啊？”

霍林自信地甩了两下触须，不再解释，六条腿很有气势地迈出去，朝着卧室床板缝隙进发。

那些蟑螂都不懂。

他以前可是人啊，那些从出身起就是蟑螂的家伙们可没他厉害，即使现在变成了蟑螂，魅力依旧是在的，没有任何一只蟑螂比得过。

从来没有。

关潭不收拾家里只可能是喜欢他——霍林。

嘻嘻他老婆真可爱。待会睡觉的时候偷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