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透明的舱盖，随着营养液的逐渐注入，一行荧蓝色的文字浮现，在她的眼前微微浮动。
“您即将进入游戏《新都会ropolis》，用户名为‘fite’，是否确认？”
王远舟意识一动，文字便化作光点消失。
她也渐渐陷入了沉睡。
……
九十八层，“无尽的冰原”。
天空永远被厚重的灰云和漫天纷飞的大雪充塞，辽阔的冰原核心矗立着座座巍峨的石柱，构成常人需要走数周的庞大遗迹。在压抑的灰色中，遮天蔽日的黑影若隐若现。
一袭中间被血线贯穿的雪白蛇纹斗篷在寒风中恣意飞舞。
她走得很快，像是金属长靴没有陷入雪中一样。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脚下加持一个悬浮魔法对于十阶大魔法师拉斐塔来说轻而易举。
她走到那个黑影旁边，对比这数百米高的巨物，她看起来无比渺小。
“你来了。”
数丈粗的覆盖着无数坚硬蓝鳞的蛇尾在雪原上蜿蜒，蛇腹极密且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银白利刃，蛇背中央分布着竖排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菱形甲，蛇尾分成无数极长的肉杈，蛛网一般紧紧抓住每块坚冰。
蛇尾越向上越粗，自七寸开始隆起，极厚的蓝黑鳞片形成了如同人的脊椎一般的凸出，而每处骨节都又生出树枝样的外骨骼疏而不漏地覆着小山般的隆起。隆起向两边延伸，犹如眼镜王蛇被肋骨撑大的颈，边缘呈刃状。延伸的部分又伸出足足三对小树般粗壮，长度足以垂地的银白蛛腿，漆黑的末端深深扎入冰原。
隆起的尽头则是一层层的由粗变窄的黑白交替的虫身一般的环状软管，末尾才是一张巨型人脸，脸的后方覆盖着数十丈长的银白的滑腻长发，长发中又有两根和隆起顶端一般高的微弯的羚羊角。
“好久不见，雪皇萨兰斯·海伊斯。”
拉斐塔轻轻一蹬，轻飘飘地踩上他的双角之间。
“你也是，拉斐塔。”
漠然空灵的声音透着属于魔物的嘶哑和妖异，萨兰斯稍稍低头，使她站的更稳。
“现在我还是为你的本体感到惊讶。”拉斐塔靠着比她这个人还粗上许多的角坐了下来，随手从银白色的长发里拎出一只专门吸食大型魔物外溢魔力的人面虱烧死，“本来人面蛇尾蛛就已经够融合种了，你还融合了甲壳类昆虫、羚羊和刃网类魔物。”
非人的轻缓笑声在天地间回荡，“我还可以消化更多。除了你，没有什么是我不可以吞噬的。”
巨物开始缓慢地游移起来，逐渐远离了他眺望了半月的通天塔。
“我听到你召唤我了，有什么事？”
拉斐塔点开npc看不到的游戏界面，翻看着萨兰斯的相关信息。在她作为第一人进入九十八层时，这些信息还大多是空白。她着重看了一下npc好感度一栏，已经跨越了九十的门槛，成功升级为“一生挚爱”。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用了两年就证明了这个npc真的拥有爱人的能力，或者说设定。也是在刚刚踏入九十八层时，他还是吃掉了九阶刺客一小时脚程范围内的所有同族，统御第一到第九十八层的所有北面生物的只知道杀戮的彻头彻尾的北之雪皇。
萨兰斯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考。
“我可能要死了。”
依旧是漠然空灵的声音，“虽然我没有患病，实力依旧强大，只有一些旧伤，但是我感受到了我的生命的流逝。”
“什么？”拉斐塔站了起来，紧皱着眉头，“你怎么会死？你死了北面怎么办，这一层怎么办？”
末端漆黑的蛛腿循环往复地如同切豆腐一样深深扎入冰原，巨型人脸上的薄唇一开一和时没有白雾形成，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拉斐拉，你是不是一直隐瞒着我什么。”
“我没有隐瞒过你什么。”拉斐塔扯了扯一缕他的发丝，那缕银白的发就托着她送到了萨兰斯的脸旁。
拥有着非人的美丽而深邃的五官的脸微微侧向她，“那么，为什么我已经拥有了世界神的实力，却无法通过通天塔。”
“你怎么证明你拥有了世界神的实力？”拉斐塔笑了起来。
“你不在的时候，我绞碎了一到九十八层的通天塔。”萨兰斯平静地说。
拉斐塔瞪大了眼睛。
游戏公司为这些npc编造了一套逻辑自洽的设定。
大约在五百年前，世界还是一体，没有通天塔的存在。但是已经产生神智的魔物开始抢夺地盘，掀起了一场场大陆级战争。为了维护世界秩序，世界神召集了所有魔物进行了一场混战。
这场混战使过剩的魔物数量剧减，活下来的魔物按照位次依次分布在一百层中。每一层驻守通天塔的魔物即为那一层的最强者，层数高的魔物对于下层魔物具有一定的掌控性，而魔物不能离开所属层数。
萨兰斯就是诞生在大混战前的魔物，是活得最久的那一批，也是游戏公司训练了最长时间的npc之一。在他的故事里，世界神说通天塔由神力铸成，哪怕是一块砖都无法摧毁，一旦摧毁，便象征着拥有了超越神力的力量。
但是实际上，游戏公司因为各种原因，只是把通天塔破损所需的攻击阀值设置得高的离谱，并没有如禁止魔物进入比自己所属层数更上层一样让它不可能发生。
而现在，萨兰斯达到了这种实力。这证明在她打败他后划水摸鱼的半年里，他又有了近乎奇迹的进步。
“我吞噬过很多人。他们的知识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为什么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如此不真实？”
那当然了，虽然没有生命券的话无伤复活要氪一大把金，但是那毕竟不是真死。
半晌，拉斐塔轻轻哈出一口气。
“萨兰斯，这件事我确实不能告诉你。”
游戏公司为了打造出这些极其智能的npc是很不容易的，如果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萨兰斯，对现实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在游戏里就很难说了。而且强行把游戏有关信息告诉npc会禁言三年。
“好吧。”柔软莹润的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这不影响你对我的重要程度。”
“关于死这件事，你尝试了我给你的药剂没有？”
他们到了遗迹的边缘，这些耸立的石柱中间恰好留够了给萨兰斯通过的空间。
“我砍断了我的一条腿，它很快就因为你的药剂复原了。但是我确信它无法延续我的生命。”
快速再生一条腿，还是再生萨兰斯的腿，对于一瓶药剂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成就了。哪怕她再厉害，也没法做出更好的药剂。
她伸出腿，用膝盖碰碰人面的脸颊，“那，你还能活多久。”
银红过渡的眼眸和剔透澄澈如月光石一般的幽蓝竖瞳对上。
“我不知道。”幽蓝眼眸因为宽容的笑意微微眯起。
“在那之前，我邀请你——我所见过最强的人类，和我一起逛一逛我的领地。我有许多礼物，或者说是遗产留给你。”萨兰斯伸出一条蛛腿敲了敲小型金字塔一样的巨石堆，巨石堆上骤然腾起一个庞大的幽蓝魔法阵。
“要多久？”
在心里默默计算暑假假期的拉斐塔问，随着萨兰斯进入了魔法阵。那连通的是他的住处，或者说仅仅只是一个比普通石窟更大更寒冷几十倍的巨大巢穴。
“一直到我死亡。”
“届时，你尽快转移或者立即使用我的尸体，不要让它被其他魔物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