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样蜜金桃酸酸甜甜的,宁澜躺在张九如腿上听他讲他小时候的事时,时不时伸手捏一个,几个来回之后抓了个空,“没有啦?”
“没啦,”张九如把手中的半个喂给他,扶他坐了起来,“喝口水,仔细牙疼。”
到底连着吃两天的干粮嘴有些馋,到了州城,张九如让小满把宁澜的行李物品送回家,自己带着他打牙祭去了。
两人到了一家老店,才过饭点,店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人,点的菜很快就上了。
古人饮食讲究水火协调、食材相配、五味齐全,两人虽没点几道菜,宁澜已觉琳琅满目了。
主食是一道二红饭,用去皮的大麦和红小豆煮的。这饭颇有典故,是苏东坡被贬黄州,生活潦倒,有一日粳米吃尽时,教奴婢把价贱的大麦捣去皮壳做饭吃,只有甘酸浮滑的味道。后来叫厨子加了小豆同蒸,两者相得益彰,吃起来尤其有味。从此这饭也受人追捧了。
最让宁澜觉得意外的是一道鱼鲊和饭后小点素酒醒冰。
那鱼鲊吃起香味浓郁,鲜糯适口。是用肉肥的青鱼或鲤鱼取出净肉,切片,每一斤肉用一两盐腌制一夜,再控干水分。然后加花椒、莳萝、姜、橘丝、茴香、葱丝、半两熟油、橘叶若干、硬米饭两三匙及少许盐拌匀,放入坛中,箬叶盖严实,黄泥密封。等个五至七日熟成,上笼蒸透即可食用。
素酒醒冰光听名字就觉好听,菜品更让人惊艳,透明的膏状物里面包着整朵盛开的梅花,外面撒了姜橙丝,舀了一勺送进口里,是橙子果冻的味道。梅花一丝丝的苦味和姜丝微微的辛辣,都把橙子衬的更加酸甜可口了。
这道小点是拿琼枝菜做的,淘米水先浸泡,在太阳底下晒,频频搅动,等颜色发白时洗净、捣烂。然后煮到烂熟,放入梅花花苞,自等梅花绽放、凝固成形。
这个时节早已经没有梅花了,那梅花的花苞是花开时节采下,拿蜂蜡封了,保存于蜜中,等几个月或半年,放到热水中花苞就会盛开如新,还有一股橙香气味,也怪不得外面要洒上橙丝来配了。
这道小点里里外外用尽了心思,而且那琼枝菜是南方海边才有的,因此价格颇为昂贵。
饭后,两人溜达着,宁澜先同张九如去了署衙,待张九如进去,他自己就回家了,有那么一堆东西得收拾呢。
东厢许久不住人,阿北已经在打扫收拾了,看见宁澜眉眼里都是喜气,“少爷,你来啦!”
“阿北,你怎么不在糖水铺子里?”宁澜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小满哥你去铺子告诉我们你来了,店里知达哥看着,我回来收拾屋子。”
“乖,”两人合力把旧被褥都换了新的,旧的都有一股子潮味,宁澜道,“回头找个婆子把家里的被褥都拆洗拆洗。”
“是,少爷。”
两人忙活半天,把屋子里打扫清洗一遍,端出了一盆一盆的污水。宁澜把自己的衣物用品摆放好,已累的直不起腰,“太累了!”
“我给少爷捶捶腰,”阿北勤快地跑过来。
“不用你,”宁澜推开他,“那包袱里还有果干,你拿出来吃吧。”
阿北听话去解开了包袱,“少爷,这么多呢。”
“这果干能放,你拿你屋里,馋了吃。”
阿北嘿嘿一笑,“谢谢少爷。”
“你磊少爷几时回来?”
“后天,可要我去告诉磊少爷一声?”
“不用,让他安心读书,休沐那日我去接他。”
“那我驾车带少爷去,我学会驾车了。”
“好,”宁澜说完仔细打量了阿北,长高了,眉眼也张开了,却还满是孩子的天真,正一脸骄傲地邀功呢,于是夸道,“我们阿北可真厉害。”
阿北喜滋滋的,“磊少爷也是这样说的!”
俩人又随意说了一会儿话,宁澜瞧见秦大嫂和舅妈给笑笑做的小衣服、小鞋子等,又带上一些补品,去看望笑笑了。
笑笑如今月份大了,不敢在药膳坊走动,唯恐磕着碰着。宁澜去到她家里时,她正在厨房研究新的吃食,赵婶儿把人扶到院子里,开着大门,让两人说了几句话。
虽是兄妹,也要顾及的,宁澜一时把古人这规矩给忘了。笑笑肚大如鼓,走路又些笨拙,但面色红润,精气神足,宁澜没什么不放心的,说了几句话就带着阿北走了。
正好赶上种甜瓜的尾巴, 宁澜闲在家里无事,就把小菜地里的杂草除了,地翻了一遍,短短的起了几垄, 洒上了甜瓜的种子。
刚洒下的种子得浇透水, 宁澜正搬着水桶浇水时,知达从铺子里回来了, 道, “少爷, 外面有个叫路其的找到了铺子里,少爷可认得?”
“路其?”宁澜一怔, 随知达出去看了,一瞧果然是牢里认识的那个,把人请了进来。
路其更瘦更黑了,比在牢里时还脏、衣衫还破烂。顾不得解惑, 宁澜先叫知达带他去梳洗了一番, 又翻出一套阿北的一套衣服让他换上,家里也只有这两人身量差不多。
梳洗干净的路其倒叫宁澜认不出来了, 宁澜头一次见路其干干净净的样子。眼睛瘦的凹了进去, 但还能看到一股子精神,宁澜问他, “路其,你什么时候从牢里出来的, 又怎么知道我在州城?”
路其一路过来受了不少罪, 一肚子的话便像倒豆子一般, “我罪行不重, 你从牢里出来之后, 没几天我也被放了出来。我回到家,家里住的房子块塌了,我娘靠给别人洗衣缝补度日,我想去找份工,可人家知道我坐过牢都不要我。我想你也许能帮我,就打听了几天,先去了洞溪村,那里的人说你来州城了,我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