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骨刀?”有人扬声道,“四大上古妖兽灵妖精华唯有迷心镜与鬼森牙显现世间,今时不同往日,煞罔魔尊一死,鬼森牙定然落到苍焰魔尊手里,我等若不加紧利用迷心镜,来日岂不是更难与苍焰魔尊对立?”
底下静了会,开始有细碎讨论声,一人猛地拍桌起身:“早说不该将迷心镜封印,危机与风险并存,若连尝试都不敢,岂不是白白浪费手头上好资源?!”
他将矛头转移,不善道:“秦宗主,今日的事情有你一份责任,众仙门看在昔日交情不予追究,却不代表会屡屡听你提议。这事儿都临了头,可不允你畏缩不前,不敢与魔界牵扯事端。还是说你当真与你那徒弟一般,是魔界派来迷惑人的卧底?”
这话忒不客气,定是憋闷已久。众人互相比眼色,争辩声再起。
“秦宗主。”首位传来一道声音,忽地满室寂静。莫凌悠悠道:“你句句不离迷心镜,是生怕飞鸿宗成功利用迷心镜,一举跃至清风宗头顶?”
秦沧程表情不变:“莫宗主,慎言。我不过就事论事,参考幻雾之城安梦冢中修者遭遇和半年前死去的弟子,迷心镜会带来什么你不会不清楚。我猜不到你想用它做什么,也不知你何来的自信控制它。”
“我能做什么?”莫凌冷淡道,“我从不曾苛待广大仙门同修,反是你清风宗……”他嗤笑了声,用意不言而喻。
“……”
会议后,离开的修者小声道:“清风宗如今话语权是再比不得飞鸿宗了,分明句句在理,却连些小门小派也敢跟莫宗主一道给人甩脸色。”
同行者谨慎道:“清风宗大弟子至今未归,谁知秦宗主私底做了什么?相关言论不当讲,小心叫人听来去。”
“莫宗主亦是心思难测,幻雾之城说打就打,从前也不见他有这样大的野心。”
“那是从前有煞罔魔尊威胁压在顶头,如今不见苍焰魔尊叫嚣宣战,莫宗主也该揭开他那张面皮子了。”
秦沧程听来不言,一路凝眉深思,在清风城一不起眼的角落撞上个人,拦他那人遮了半张脸,对他就轻声唤:“师父。”
秦沧程面色蓦地一变:“是你?!”他忙四下打量,也低声道,“你跟我过来!”
荀锦尧默不作声跟上,与他回了清风宗内,未惊动宗内弟子。
大门一合,秦沧程沉声就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回来的?”
荀锦尧低了眼睫:“师父,我知你想问什么。那日抢亲只为抢亲,再没有其他用意,而如今我要回来,无人阻拦我往哪里去。”
“只为抢亲?”秦沧程气极反笑,笑音似浸了潭刺骨的冰水,“魔界于你倒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当初说要表面做戏师父应你,也知此事强求不得,可你……”
他眸子里的光忽明忽暗闪动,像一场僵持不下的拉锯,终是咬牙道:“看在你我师徒多年情分,该交代的,你通通给我老实交代清楚。今日的事情,你说,我就敢信,要不要实话实说,全看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荀锦尧一瞬神志恍惚。决意来清风宗之前,他反反复复想过一些东西。
近日的事情比他预想还要糟糕,他迷茫彷徨,心头不断盘问,许是他自以为是,才将事情越搞越砸。可后来他又看得平淡,坦然心想,是进是退,他的抉择总要让不同人陷入为难。是他夹在中间,当二者犯了冲突,想要他不管不顾事事不得罪,本也不可能。至于他要做的……
“……苍焰魔尊不甘我为人夫,才会率人来凡界抢亲。从始至终,我没有背叛师门的想法。他也……”说着话,荀锦尧注意到秦沧程眼里愈燃愈烈的怒火。
他的声线颤抖着,仍沉重而铿锵地道:“他也绝无打破两界和平之约的打算。”
秦沧程压抑着火气:“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荀锦尧眼神哀恸:“师父,我在陈述事实。你平心想想,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凡界偏见,从不由心底认同与接受魔界……抢亲,凡界不是从未发生过,凭什么换他魔界尊主来做,就被说是发动战争的前兆呢?”
秦沧程狠狠道:“你懂,就你懂是不是?连宗门都难在其中插话,你究竟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你有本事,你心里通透,你把这话拿去外头讲讲,看看谁肯听你辩驳?”
“可我……”荀锦尧看秦沧程的面容,蹙紧的眉心化不开忧愁,滔滔怒火里烧着不解与惋惜。
荀锦尧嘴唇抖了抖,短暂失神,忽而不知他的师父到底如何看待他。
他想起初见秦沧程那年,他四岁,生父与人赌牌输了大笔钱财,苦于家中清贫,迟迟还不上账。时间久了,讨债的一帮人心里记恨,怒气冲冲追来家门,提着斧头便砍了他父亲的脑袋。
滚球一般的脑袋掠过脚旁时,他怔愣又惶恐,下一刻便被娘亲抱入怀中夺门而逃,逃去了治安良好的大宗门坐落之地,清风城。
母亲有一手绣花的好本事,凡经她手过的布匹无不针脚细腻,绣出的花纹精致漂亮有如活物,在城中布庄打了半月下手,名声便广泛传开,吸引城中富贾注意。
富贾见家中妻妾对母亲的手艺爱不释手,索性大手一挥,差家中管事以大笔银两为酬,邀母亲往家中当个绣娘。母亲激动落泪,应下后连连答谢主人恩情,拿着半月以来在布庄赚来的银两,领儿子吃上离家以来第一顿像样饭菜,自己却生怕有了这顿没下顿,连件体面的衣物也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