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漓被问住。
她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孟雪意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她知道的是,如果孟雪意再不管她,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很混乱。
除非有办法让她彻底忘了这些。
孟雪意看着她,审视的目光逐渐变成同情。
她曾经为了脱离那个家庭,将人性中的一部分丢失了,而现在,那一部分、能让她感知到羞辱与自尊的部分,又回来了。
她的敏感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孟雪意伸手揽住她的后颈,头低下去小声道:“我的确要离开兰宜,但不会带你,元漓,不要当我的累赘,我会生气的。你要懂事,明白吗?”
耳边是她的气息,萧元漓浑身僵硬,怔愣着不动了。
孟雪意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容很松弛宠溺。
萧元漓猛然发现,这些人都在为她们自己的未来而努力,没人注意到她的喜怒哀乐。
就像孟雪意说的,她真的越活越回去了,她本就是不被重视的人,她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可她们凭什么?
如此伤害她,又如此忽视她,现在又要放弃她。
她不知不觉靠在墙壁上,表情开始放空。
*
次日,萧玉痕正在看影视部的相关报告时,接到了萧元漓的电话。
自萧元漓搬走后,她们极少联系,她是眼不见为净,萧元漓则是赌着一口气,刻意不联络。
两人便维持着微妙的平和,一直到了现在。
第一遍她没接。
以为挂断后萧元漓不会再打来,没想到过了两分钟,电话又响了。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接起来,“什么事?”
萧元漓的声音比以前冷淡了些,“萧姨,方便见一面吗?”
虽是问句,但萧玉痕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提要求。
过去四年的事,她也有要问问萧元漓的地方。
“行,哪儿?”
“盛金吧。”从萧玉痕注销她的盛金会员卡后,她就慢慢失去了因萧家得来的所有便利。
“好。”
萧玉痕忙完后,下楼找了趟萧沉萸,将这事说了一遍。
萧沉萸听了并不惊讶,昨天她见了萧元漓,看得出来,萧元漓的心态有点崩了。
再者,和孟雪意那样的人共事,不疯才不正常。
萧玉痕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很抗拒萧元漓的出现,没想到她已然这么通透。
去盛金的路上,她想到秦荔。
秦荔与萧元漓不一样,到底是于暄的女儿,不能像对待萧元漓一样彻底断了。
何况,萧沉萸与秦荔后来相处的不错。
等她到盛金时,萧元漓已经点好菜。
沉默很久,萧玉痕才道:“听说你去曦影工作了?”
萧元漓抬头,勉强笑了笑:“萧姨都不问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
还用问吗?
看脸色就知道了。
“元漓,我一直觉得你很懂事。”
萧元漓冷笑一声,“现在突然发现我很拎不清了?”
萧玉痕默然。
也不是拎不拎的清,只是觉得她似乎越发浮躁,不比以前沉得住气。
甚至还不如四年前沉稳了。
看样子她最近心力交瘁。
“元漓,你今天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赌气吗?”萧玉痕有些无奈:“这四年发生的事,我没想过推卸责任,我自己问题很大,可你也不无辜吧?现在你去了曦影,我以为你放下了。你或许还适应不了离开萧家的生活,可我把话说的难听一点,那本来也不是属于你的。”
萧元漓沉着脸,嘲讽道:“您不如直接说,从没有真心把我当过家人。”
萧玉痕不说话。
两相沉默很久,菜全上齐了,大部分都是萧玉痕喜欢的。
她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同桌吃饭。
萧元漓看着萧玉痕,心里不甘。就算她看透了萧玉痕冷漠软弱的本质,仍然对她抱有期待,误以为萧玉痕是唯一一个能看到她的好的人。
“看到我这样子,萧沉萸一定很高兴,您也是吧?”她开始贬低自己,以求对方一句安慰。
萧玉痕皱了皱眉,跟她讲道理:“元漓,人一旦自弃,就没有希望了,你可以想想现在拥有的,和自己能改变的,而不是困在过去已经发生的事里。你住在萧家这四年,得到了多少好资源,见了多少平常人见不到的东西,你已经有自己的优势了,难道就不能向前看,给自己挣一个好前程吗?”
她已经疯了。
这绝对是萧元漓在盛金吃过最难以下咽的饭菜。
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 因为萧玉痕就是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的,她比任何人都相信努力的重要性。
萧元漓心下悲戚,她难道没有努力过吗, 难道不是因为命运从没有选择过她吗?
眼眶逐渐泛起热意, 她尽量表现的平淡一些,也像萧玉痕对她说话那样,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来, “萧姨,那你呢?”
眼尾微微扬起,目光中充满质疑,眉眼都清明了许多。